第174章(1 / 2)

其实关于顾惜沉,你从未跟我说实话,是不是?君长夜注视着她的眼睛,笃定道:你希望我恨她,你希望我像你一样恨她。

你是说,我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我自己吗?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心弦,纱缦华眸光一凛,亦抬起眼眸,开始直直逼视着他,顾惜沉虽不是什么好人,却也与我无冤无仇,甚至待我如同亲生骨肉,我为何要帮你将她骗来万古如斯?为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非人折磨?君长夜,我做这一切,是因为她欠你,她待你不好,她甚至屡次想让你死!我恨她,是因为你恨她,她欠了你,就相当于是欠了我。

你说你恨她,是因为我恨她?君长夜摇摇头,沉声下了定论:荒谬。

荒谬?纱缦华微微冷笑,真是可怜,莫非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吗?还是说,你的爱从来自私,必须要求旁人按照你的想法行事,而不曾考虑旁人的感受?君长夜,别再自欺欺人了,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吗?你恨顾惜沉,希望她生不如死,难道不是因为她痴恋望舒君,而望舒君对那种她若即若离的态度,让你觉得受到威胁了吗?你恨她,不过是出于快要发狂的妒忌和占有欲。你甚至不如我,因为至少,我不是为了我自己,但你是!

她说最后一句话时,语气已近乎歇斯底里,仿佛是扯下了最后一张含着脉脉温情的面具。而先前萦绕二人身边的旖旎气氛,亦随着这最后一层伪装的撕去,消失殆尽。

承认吧,尊上,女子深深呼出一口气,你天生就该是魔。你觉得望舒君高洁胜雪,觉得我肮脏卑劣,所以渴慕他,厌恶我,可实际上,你跟我,谁也不比谁干净到哪里去。我们,只有我们,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你厌恶我,就是在厌恶你自己。

你说得不错,君长夜声音陡然转冷,竟然点头:我的确厌恶我自己,厌恶到恨不能自绝于世。纱缦华,如果可以,我情愿从来都没有去过潇湘,也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。

你说,情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我,是吗?她垂下眼睫,突然笑起来,笑得哀婉而凄凉:看来尊上今日,是不打算留我了。为了一个道士,把命搭上,这样想想,倒还真有些不甘心。不过,这样也好。

她没说为什么这样也好。但伴随着这声也好落地,女子慢慢跪伏在地,双手交叠置于身前,额头轻轻贴上手背,声音由先前的近乎凄厉,逐渐转向轻柔:尊上,请让缦华,最后再为您斟一杯酒吧。

说这话的过程中,她已将先前外露的情绪全数敛尽,仿佛又变回了二人初遇时,那个优雅自持的美貌少女。

既是将死之请,纱缦华猜想,君长夜或许不会拒绝。果然,对方虽未应答,却别开目光,重又坐回尊座之上。纱缦华知道他是默许了,便用手指轻叩了一下地面,片刻后,便有头上生角的魔族少年推门进来。他将手中托盘放在纱缦华身边,随即行了一礼,又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。

那托盘上放着一壶酒,两只鎏金酒杯,皆为异域风格。除此之外,旁边还端正叠放着一件纱丽,一袭黛紫舞衣,和一整套的金黄配饰。

像极了,当年她穿去古战场的那身装扮。

纱缦华直起身子,先取过那盏酒壶,一一给两个酒杯斟满了酒,随后毫不避讳地抬起手臂,在君长夜面前解下上衣,又飞快地将下裙尽数褪去。在全身只余下一层半透轻纱后,女子伸出一根手指,放入属于自己的那个近乎漫溢的杯面内,轻轻蘸了几下,而后妩媚抬起。

她抬手将酒液点在额头,慢慢抚过半张脸,而后顺着小巧鼻梁慢慢滑落。手指点过嫣红朱唇,点过半露香肩,又顺着轻纱下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一路抚摸下去,仿佛要在这最后一刻,将独属于女性的妖娆与丰盈之美,尽数展示给心仪之人看。

纱缦华微微一笑,目光迷离而靡丽。她将那湿漉漉的手指向君长夜勾了勾,仿佛要诱人堕入深渊的海妖,轻叹道:以后可就没机会了。此夜还长,尊上,就真的不想进一回温柔乡吗?

她语中隐含期待。可待到仔细看去时,却发觉座上黑衣男子早已闭上眼睛,只一招手,将靠近自己这边的那只酒杯握入手心,接着一仰头,将杯中酒喝尽了。

他还是不擅饮酒,只一杯下肚,眸中便有了泛着水雾的醉意。纱缦华见君长夜皱了皱眉,似乎有点迷惑,不由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。可话音刚落,却见男子眉目慢慢舒展开来,捏着酒杯,摇头低喃道:我早有故乡了。

我有故乡,不恋他乡。

就这么几个字,他却说得很慢,很温柔,像在念给什么人听一般。纱缦华怔了怔,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。她惊讶地摸了摸脸,才确定这滑过面颊的滚烫是出于自己眸中。

原来,流泪是这般滋味。

原来,真的死心,是这般滋味。

纱缦华闭了闭眼,忽然发狠般抓起那壶酒,往喉咙里尽数灌了下去。她将空掉的酒壶远远扔到一边,随即将托盘上的纱丽舞衣穿上身,面纱裹好,而后迅速站起身来,一层层走下台阶,站到楼阁中央。

我先前一直不懂,为何师父会对第一次揭开她面纱的男子,如此念念不忘。女子眼睛红红的,分明是醉了,面颊亦飘上一层红晕,如涂了上好的胭脂,直到那日,在春水城中

我的面纱被你亲手揭下时。

说到这,她仿佛再也说不下去,索性不再开口,而是开始扭动腰肢,胡乱地舞动起来。她自小随顾惜沉修行,舞技早已炉火纯青,就这么毫无章法地随心而动,便已是时而似灵雀摇,时而如狂蛇舞,但无论何种姿态,皆美得夺人心魄。

君长夜抬手撑着额头,靠在上面醒了会酒,片刻后摇了摇头。待神智彻底清醒过来,就看到纱缦华正在下方舞得陶醉。他忽然想起当年在燕王宫,她与那个叫恨姝的古越公主斗舞时,身着彩衣飘带,犹如从壁画上走下来的飞天。

第219章九头蛇(下)

君长夜不懂舞, 可纱缦华当年那一舞伴随着杀戮和栽赃,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,叫君长夜很轻易就能看出,

她今日舞的,与那日不是一支。他看到纱缦华自顾自转起旋子,越转越快,越转越快,到最后,君长夜几乎看不清她被裹在舞衣中的身形,

只能看到那旋成圆圈的片片裙角。

她舞得那么用力, 像有万丈光芒打在身上,就仿佛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真正为自己, 也只为自己, 跳一次舞。

可忽然之间,一切光芒消失了。待君长夜冲下去时, 女子已直直倒在地上, 成股黑血自口鼻间涌了出来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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