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(1 / 2)

洛明川眉头皱起来,知道手心里此刻一定沾满了口水和泪水,却强忍住,没有将她一掌击开,只偏过头道:我没说错。

你给我听着。碧螺试图将那种彰显了脆弱的声音压下去,可一开口,却还是哭音浓重,如果如果我死了,我阿姊一定会很伤心的。她会伤心就够了,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!

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。

洛明川静静看了她很久,看她哭累了,便慢慢松了口,蹲下身去,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,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保护起来,就再也不会受伤了。

可如果有一天,连她也觉得你是个累赘,也要将你舍弃了,他淡淡道,声音里,竟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悯,小丫头,你该怎么办呢?

呸呸呸。细弱声音从臂弯里轻轻地传出来,你 你别想看我笑话了。不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。

她说得坚定异常,可洛明川却并不相信,这世上会存在永恒的姐妹情深。只是没想到,自己当年心中断言的实现,竟会以一种如此惨烈的方式拉开序幕。

自那日之后,洛明川再也没见过慕碧螺。回到在水一方后的日子,也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,越发艰难起来。父亲越来越看重二弟,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也越发岌岌可危,俨然有要被对方完全取代的势头。

那段日子,洛明川心灰意冷,每天夜里要靠着酩酊大醉才能入眠。他心里隐约预感到,自己将来已是不可能坐上洛家家主的位置了,充其量是在洛明澈手下当一个分府府主。洛明川不甘心,却也毫无办法,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这种低人一等的命运,逼自己听从父亲的安排,逼自己只当一个安稳可靠的兄长和帮手,而不去跟二弟争这家主的位子。

然而,他忍得这么辛苦,可那洛明澈竟还不识好歹,非但屡次在族内为他议论亲事时顶撞父亲,还在婚期将定时自请去沉湖闭关,且一闭就是好几年,显然是分毫没有把与慕家的婚事放在心上。

他整日这样胡闹,连洛明川都看不下去了,可父亲竟还百般纵容,非但默许他去闭那什么劳什子关,还亲自派人去慕家请罪,只为替洛明澈将婚期延后。

后来,蘅芜与慕清屏的婚事久拖不决,都快拖成了修真界的一个笑话。慕家派来催婚的人一波又一波,却都被乐平君用待犬子出关,必让他亲自登门谢罪这类太极功夫挡了回去。

可当时世道不太平,慕家与鬼族之间已然势同水火,早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。若不能及时借助联姻搭上洛家这条线,慕家前景必然堪忧。于是,无奈之下,慕老家主亲自派人找到洛明川的府上,想让他帮忙促成此事。

彼时,对洛明澈的深深憎恶早已烙印在了洛明川的骨子里。凡不合对方意的事,他都要竭力做成,更何况这事本就是自己家理亏在先。

于是当着慕家来使的面,洛明川一口应了下来。

我知道了。他许诺道:回去告诉你们家主,我们这边没有问题,可以准备挑选吉日了。明澈向来不懂事,待他出关,我会替你们家主好好教训他,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跟他说清楚的。

洛明川料定父亲心中定然也是这样想的,只是溺爱幼子,才会百般纵容。而自己与二弟的关系本就恶劣,由自己出面做了这个恶人,既不会损害父亲与洛明澈的关系,又能尽快令此事尘埃落定,岂不两全其美?

事实证明,他的猜测是对的。或许是洛明川已经代表潇湘洛氏应下此事,乐平君也无法再次反悔。或许是洛明澈始终不肯说出,自己究竟为何不想与慕家小姐成婚,让他身为人父的忍耐也已经到达了极限。总之,自那以后,每日都可见人去潇湘湖上,查探洛明澈有无出关征兆。

终于,伴随着天雷劫的轰鸣而至,洛明澈长达数年的苦修终于告一段落。可令所有人惊叹的是,他这一次进境,竟然要直接从洞虚期步入大乘期。

然而,修士入大乘期的天雷劫,绝非寻常人所能相抗。即便是洛明澈,若是强渡,也必将遍体鳞伤,因此,必然需要提前出关做些准备。

可就在这时,他知晓了婚期已定的消息。

这人平日里行事温吞,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,可在知道这消息后,却好像急怒攻心,竟险些当场吐出一口血来。他立刻写了一封手书,言明自己静修多年,早已清心寡欲,无心于结道侣之事,不欲再耽误慕家小姐,请求解除婚约,并派身边小厮快马加鞭送去了西洲塘。可天雷劫迫在眉睫,洛明澈无暇顾他,实在没有办法亲自追踪,看它究竟有没有被交到慕老家主的手中。

于是这封快马加鞭的手书,自然被洛明川派人半路拦了下来。

无论是出于私心,还是为了洛家,他都不能再放任蘅芜继续胡闹下去。

第191章 藕花簪

蘅芜出关并写下那封手书的消息,洛明川自上而下瞒得严严实实, 想着只等先把人迎进了门, 其余事, 都可以关起门来谈。料想到那时, 等生米已经煮成熟饭, 洛明澈也不敢违抗。

可事与愿违这个词, 既然被人造出来了,就总有倒霉蛋会碰上。

到了迎亲那日,这消息,竟还是不知道从哪走漏了。洛明川带着洛家迎亲的礼队, 在距在水一方外三十余里的地方等得心焦,可本应正点到达的送亲队伍却迟迟不至。眼看就要误了吉时,他们正打算再往前走一走, 去忽见派去探路的人仓皇失措地跑回来说, 慕家的人不知从哪听说二公子要悔婚, 闹着要给自家小姐讨一个说法, 此刻已经跟自家先前遣去接人的人吵了起来。

洛明川一听这还得了,这已经不仅仅是不成体统的问题,简直是丢人丢大了。他立刻从礼队里点了几个人, 跟自己一并, 向着慕家送嫁队所在的方位狂奔而去。

隔着老远,就见前方有艳若烟霞的红妆, 绵延数十里不绝,像要与天上日头争辉, 生生能灼痛人的眼睛。而在队伍的最前头,洛明川一眼就瞧见了,有个身着绯红罗裙的少女,正揪着自家小厮的衣襟,跟他吵得正凶。

那小厮虽修为低微,但到底是粗壮男子,此刻又心浮气躁,怎能甘心让一个纤弱少女揪着骂?而且他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,只觉得对方是在胡搅蛮缠。而那姑娘又委实太过泼辣刁蛮,用词粗俗无礼,连市井骂人的话都出来了,直吵得人心头火起,也让他断定对方绝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女眷。于是,争吵推搡间,这小厮用力推了少女一把,直推得她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,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。

就在这时,不知旁边谁伸手帮了一把,让这姑娘好歹扶着站稳了身子,没直接摔个大马趴。

也就是此一摔一站之间,洛明川这才看清了对方容貌,不禁怔愣一瞬,发现竟还算是半个故人。

数载过去了,当年那个叫碧螺的小姑娘,虽已褪去了独属于幼童的肥稚,脸颊却仍是圆润的,眉心给人闹着玩般点了颗红痣,明艳如茱萸一般,点了胭脂的小脸红扑扑的,像除夕时年画上的抱鱼娃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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